作者：梅湖子
上班时间越久，就越想回避临终病人的家属。因为“珍惜”的不同。
①前引子
孔子出行，听到有人哭十分悲伤。孔子说：“快赶车，快赶车，前面有贤人。”走近一看是皋鱼。身披粗布抱着镰刀，在道旁哭泣。孔子下车对皋鱼说：“你家里并非有丧事，为什么哭得如此悲伤呢？”皋鱼回答说：“我有三个过失：年少时为了求学，周游诸侯国，没有把照顾亲人放在首位，这是过失之一；我的志向高远，却因利益去辅佐奢华的君王，这是过失之二；和朋友交情深厚却因小事和他绝交，这是过失之三。树想静止不动，风却不停息的吹；子女想要赡养亲人，亲人却已不在！逝去就永远追不回来的是时光；过世后就再也见不到面的是双亲。请让我从此告别人世吧。”于是站立不动，枯槁而死。孔子说：“同学们应引以为戒，经历过这件事，足以让人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于是，孔子的学生有十三人辞别回家赡养双亲。（此段引至百度：《韩诗外传》卷九含文言文）
②脑梗塞
那天是周三，傍晚六点余，接到亲友电话，说他老爷子突然口吐白沫，四肢抽动，喊不应了。我一听，医院抢救，有可能癫痫发作；而以前没有发作过，很大可能是脑中风。二小时后再联系，已经送到ICU（重症监护中心）去了；医院直接告病危，做了头部CT检查，没有脑出血，但人还是没有醒过来，只是四肢抽动不明显了。第三天上午十点多，亲友又电话联系我，医生交代病情，老爷子仍然没有醒过来，但血压稳定，可能需要查头部MRI（核磁共振）才能明确脑梗塞部位；另外告知，费用偏高，交的钱周末可能不够。我想，还没醒！麻烦大了！这么严重，醒过来代价极大，或者根本醒不过来。亲友希望我亲自过去一趟，帮忙安排；因为所有家属完全不懂医，更不知如何应对。医院，见到值班医生，并表明自己医生身份；值班医生直接说明，入院后没有用镇静、镇痛类药，用了脱水药数次，但病人持续昏迷状态。我一听就明白，完了！遂对值班医生讲，全力抢救，晚上家人商量后，看明天能不能做CT复查，因为MRI排队，太慢，等不及。
回到住地，找了一个餐馆，随意吃着晚饭。期间反复追问与老爷子在一起生活的几个人，这几天老爷子吃穿住行以及言语有没有异常。一点一点倒推往前回忆，至少有一天可能有问题了：周二晚上，洗脸时拧毛巾有脱落，挤不干净水去；周三早上过早有筷子掉地，没人在意；上午有一次帮忙牵袋子不带劲，让他休息去了；中午吃饭时动作怪异，问他也不多说，下午还睡了一觉；到晚饭时精神很差，勉强坐到桌旁，端碗一会儿就发作了。因为言语交流一直不多，走路也还好，确实不在意这些。
是的，忙！各行其是，自我感觉。
我直接了当分析说，人一多半醒不过来，尽快安排转出ICU，医院维持一段时间，免得花钱找罪受。家人仍有人信心满满，“医院不让我们进去！有亲人喊他，说不定就醒过来了。”
我有心理解，无力反驳，不能发火。
周六早上，医院ICU家属等待区，医生说有一个病人要转到普通病房，还有一个手术病人转进去监护，比较忙。老人家没有醒的迹象，等一会家属配合安排CT检查。顺便给了催款单，入院的贰万元不算，还要再交一万五。家人看到手术病人好好的转出来，又增加了信心，没多问，迅速去交了钱。
九点半，医生出来接待家属。我一个人换上隔离衣，随同医生进去ICU，十几张病床，满员，监护仪、微量泵、管道等，布满每个病人身上，难得有两个能抬头看我们进来。我随意问医生，是啥病人；医生说，两个是手术后的危险期，其他十多个老人，维持抢救中，并很无奈的耸耸肩。我们对视一眼，笑了笑。
回头看亲友的老爷子，面罩给氧，呼吸表浅而快，刺痛肢体没有啥反应，眼睛瞳孔光反应也不灵敏。出ICU前，我建议先停氧气，看能不能做CT检查。不到十点，就说血氧不能维持，血压也下降。我赶紧说不查CT了，全力抢救维持，待老爷子孙辈从外地回来看一眼，就回当地。插管抢救十多分钟后，血压不能维持，自主呼吸极差。急赶急的联系了一辆救护车，带气管插管，在我和救护车人员的努力下，总算护送老爷子回家，安排身后事。
周三晚上入院，周六下午出院，周一结账，花了三万多块钱，农合报了一万多，自费二万多；算上急诊抢救以及救护车接送，又是大几千，怎一个“贵”字了得！
③梅湖子
医生个人观念：生病，生病，生病，重要的说三遍，“病”也算是一种类似生命的存在，大多数都有一个出现、壮大、危害、致命的过程；病人或者家人，只要细心、关心，总会知道啥时候是“生病”了。做不到这一点的，最好的理由是正事太忙。忙者，心亡也，忘也。子女的心思在工作上，日常吃穿住行并没有亏待老人，哪有过多精力去理会老人的细微变化。老人看到子女劳累，能帮尽量帮，总想继续付出，自己心里也高兴；也没有习惯去关心自己的身体变化；不舒服能熬则熬，也不会主动说给子女听，除非万不得已。有病早治，无病早防；说起来容易，做起来很难。
脑梗塞，或者脑梗死，或者脑梗，都是一个意思、一类疾病。依据发病机制的不同分为脑血栓形成、脑栓塞和腔隙性脑梗死等主要类型。腔隙性脑梗死是门诊头痛、头昏的中老年人做头部CT检查时最多见的报告结果，大多数不需要住院，门诊治疗及调养为主。脑栓塞的病人往往有房颤、风湿性心脏病、骨折或羊水污染、肿瘤瘤栓脱落等其他原发疾病存在，极其少见而且疗效差。脑血栓形成约占全部脑梗死的56%，是医院门诊、急诊就诊时症状不太重，随时间推移可能逐步加重，甚至危及生命的一类必须重视的病人；抢时间治疗意义较大，症状越重、拖的时间越久的病人预后越差。脑血栓形成6小时以内溶栓效果好，12小时以内勉强，24小时以内可以提供溶栓治疗，超过48小时溶栓意义基本丧失。绝大部分病人是12—36小时之间开始治疗的，一旦有偏瘫、失语、智力下降等明显症状，多数遗留后遗症残疾。脑梗塞病人一旦出现抽搐、呕吐、昏迷，而且时间超过12小时，理论上去骨瓣减压或血管搭桥再通手术有效果，但外科医生参与不积极（风险大、预后差）；而保守治疗多以延长“救治”时间为主要表现，实质意义上更多是缓解家属痛苦、有一个接受过程。
ICU，全称叫重症加强护理病房，或者重症监护中心，主要作用是看护、维持生命体征稳定，更多依赖仪器。记住，是监护，并不是治疗！针对机体绝大部分器官功能正常的人，突发意外、出血、手术麻醉等外来打击，导致的少量器官暂时性功能失调，ICU监护和维持作用巨大；待打击作用减退，机体自我调节恢复后，再回专科病房治疗；这是ICU设置的出发点以及工作重心。因此，从这一点讲，全科ICU很难实现最有效的专科治疗，病人来源实际上非常有限。但最好、最贵、最全的设备，还有抢救经验丰富的医务人员，医院不能长期空置，浪费资源呀！如果不能合理利用，那铁定亏本呀！咋办？分析需求，扩大病人来源；生命体征不稳的，都可以！
当你感到家人有生命危险并极端恐惧无助的时候，对应的有一个高大上的“全力抢救”地方，你不去吗？即使是人间地狱，你也会毫不犹豫。要不然，唾沫也会淹死你！所以，临终的老人，就算明知救治希望不大，也医院；部分老人平时”还好“，突发危及生命的情况发生，理所当然的被送到ICU。只要家属有部分人表达抢救要求，ICU就尽可能用仪器维持抢救状态，没自主呼吸了也能维持一段时间。时间可以冲淡家属悲伤，从这个功能的扩展上看，ICU成了牛头马面的正义战士，是人类长寿的守护者。钱不是问题，问题是时间；治疗不知道，知道是心情。你好，我好，大家好。啥都好，就是钱不好，起步价五千一天是低的，一万是常规，二三万也容易。把钱看得紧的人，24小时容许进入ICU探视一趟布满管道的亲人，代价不是一般的大：每天交钱交到感觉是送废纸。好在现在流行刷卡，轻松多了。于是，部分人对ICU有了魔性称呼——I设（计）U。（有点损了！sorry）
只有针对疾病的治疗，才有希望好转或痊愈；即使对症，也要机体能自我恢复。平时表现“健康”的老人，一旦送进ICU，超过二天没起色，极少会站起来了。每延长一天，老人只是用机器延长痛苦一天！另外，也许，老人已经丧失痛苦的感觉！
家属希望释放悲伤或者痛苦，病人只是载体。因此，主动权在家属，在其手上，在其心里，在其知识，也在钱眼！请不要伤心昨天，也不要痴心明天，而是要真心今天！
临终之际的老人，每个人都在帮他，文明而高尚！老人自己生前的愿望，早滚一边抹眼泪去了。
④音乐疗
平时工作压力大的人，或许喜欢用音乐缓解压力。普通医生的收入，勉勉强强养家糊口。见多了有钱没钱、有权没权的病人及家属。偶尔听过一首歌，道尽了钱的万紫千红：钱儿——心里的歌
第一套，牛X不？能否穿越？
见惯了生离死别或突发意外；也理解了代沟的更多意义。长辈对于晚辈，是血浓于水，水往下流。晚辈对于长辈，很难看到内心的尊重；好坏多少，就看能不能用行动表达：把爱带回家—公益歌曲
⑤狗尾续
听家人聊天，老爷子身体其实比较扎实；最近两年，一直在家照顾生病的老伴。期间儿子媳妇偶尔回家，老人非常高兴，额外还会弄好吃的招待他们；说有他们照顾老伴，老伴病也恢复得快些。平时言语不多，交流很少；老伴走后，言语更少。子女不放心，带到打工的住地，生活也过得去。媳妇印象最深的，是老爷子有一次把手里的几十块钱，硬是交给了她，还说现在啥都满意了，知足了，不会有用钱的地方了。媳妇回想起来，泪流满面。
钱不是不花，是不冤枉花。
子女在身边，很重要；能够活多久，不重要。
孙子从外地赶回来，没能跟爷爷说上一句话，也很伤心。妈妈希望他能在追掉会上讲几句，答谢亲朋以及邻居街坊。摆道理讲事实之后，下一代也懂了更多。过了二天，孙子又不得不回远方单位去上班，母亲又是一番牵挂。
最后，打油诗狗尾续：
地球在变小，亲人往远跑。
工作很重要，血缘心里吊！
有病想治早，医学知多少？
细心今思考，不悔明日烧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