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小猴子爱睡觉果壳病人
自始至终我对年末的那场兵荒马乱都没有太真实的感觉,除了脑壳上偶尔痒一痒、疼一疼的伤口提醒我它的存在。从确诊到手术,发生并结束在一周内,连害怕的时间都没留给我。
也就是在复盘的时候,才惊讶地发现病情的恶化至少有三个月,确诊前的一个月,身体几乎是在尖叫着提醒我,而我完美地错过了所有的征兆。
头晕呕吐或许只因工作量大?
年的工作计划从9月开始进入繁忙期,预计持续到12月。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,我早已习惯这种连轴转的运行状态,仔细想来,自8月起,不适的小症状已经多于往年,不时头晕头疼,偶尔发个烧,被我简单归咎于过度的工作量和本来就不怎么理想的身体状况。据闺蜜的回忆,自6月起,我就没啥好胃口了。
10月30日,应该算是正式进入恶化期。当天早起上班需要走一段长台阶去坐地铁,台阶爬到一半的时候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我直接跪了下去,恍惚的时候后面的行人已经把我扶起来站定。没有眼前一黑没有晕眩,只是一秒钟内跪下去又站起来,过后也没什么特别的症状,我猜测是还没吃早饭引起的低血糖。
不时头晕,我以为是低血糖丨图虫创意
11月10日,第二天要赶清早的飞机,晚饭过后我开始磨磨蹭蹭收拾行李,刚刚打开箱子就有剧烈的呕吐感。估摸是前一天不小心着凉了,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,一边吐一边收拾完行李,洗洗就睡觉了。第二天还跟同事开玩笑,说自己太敬业了,再埋怨了下乳糖不耐似乎越发严重了。
14日,结束工作后时间尚早,回酒店房间休息。快到晚饭时间的时候,熟悉的呕吐感再次袭来,确定已经关了房间的空调,还是觉得有着凉的症状。
15日,去机场的路上我吐得天昏地暗,这几乎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晕车。飞机上呕吐感非常明显,但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下飞机继续吐,医院看看,但到家后太累,量了体温,不到39度,吃药后睡觉。
连着几天,经常呕吐丨图虫创意
18日,本年的最后一个展会,早上进展馆前有过几分钟的单耳失聪,一瞬间,周围悄无声息。中午吃饭的时候,同事吐槽我最近都累得不爱吃饭了。下午觉得体力不支,提前医院挂了急诊,问诊、验血,被告知是感冒。
23日,不适加重,我拒绝参加家族聚会未果,甚至当了一把司机。此时,整个人有种失去平衡的感觉,只是当时没有意识到,仅仅觉得一边脑袋有点重,停车时判断位置的感觉跟平日里不一样。下午,体感寒冷不适加重,医院,因为双休日我看的是急诊,当值医生判断之前开的药效果不佳,告知去挂水,晕眩是因为低血糖。挂完水当天觉得各种体感安好,恢复有望。
不是感冒,病灶在脑子
11月25日,前一天挂水的效果不如预期,加完一整年的班,攒着大把假期,于是请假。医院好好看看,最多三天就能彻底恢复。中午将将攒足起床的勇气准备起来,我妈进房间找东西,在床边折腾了一阵,呕吐感再次袭来,抱着垃圾桶吐完以后医院。
到医院挂了呼吸科,医生的判断仍是感冒,略怀疑流感,于是开单验血,此时我不太能走直线了,脚步踉跄,脸色雪白如纸,等验血结果的一个小时里,在休息区吐了半个小时。
呼吸科客满,排除流感后,被收到了消化科住院。床位医生是个特别认真的小姐姐,在我昏睡过去之前详细问了之前的看诊和不适经历,尤其问询了呕吐的次数和间隔。中间点滴换药期间,又来问呕吐的形式,反复确认是否是喷射状,是否伴有头疼,以及大小眼是先天存在还是最近出现。
床位医生详细问了之前的看诊和不适经历丨图虫创意
26日一早,护士姐姐带我去做CT,医院睡足一天的我跟妈妈表示状态良好,医院的床太小太硬,是不是明天可以出院。下午医生姐姐来找家属,我躺在床上天真地以为晚上可以回家睡。过半小时,家属泪眼汪汪过来说CT的结果是左侧小脑半球有4.2厘米囊性病灶,要核磁共振(MRI)增强扫描确认。
相比妈妈那种天要塌下来的状态,我没觉得问题特别严重,用最快的速度约了MRI。27日,晕乎乎地做了核磁,结果未出,但医生看结果的表情不算太乐观。
28日,核磁结果出,确诊颅内占位性病变,左侧小脑半球囊实性占位,怀疑血管母细胞瘤,但可以确定是良性。片子转送至神经外科专家处,得出的结果没有任何变化,甚至根据神经外科得出的结论,必须尽早住院手术,不要有任何耽搁。
全家崩溃的当下,我倒是还挺镇定,问医生,大概会有啥后遗症,术后还能坐飞机吗?
医生说,没啥后遗症,该干嘛干嘛。最坏最坏的情况就是你的平衡更差了,小脑影响的是平衡。然后又说,反正你平衡本来就不好吧,没多大差别。
医生跟我沟通的时候,我问他手术后还能坐飞机吗丨图虫创意
因为没啥事也不会特意去照脑CT,除了天生平衡感差和大小眼之外,没啥确凿的证据可以确定结节出现的时间。逐日壮大的血母给我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呕吐和晕眩,呕吐是因为压到了神经,晕眩是因为血管母细胞瘤太大太重改变了中枢神经对平衡的控制。
从症状反应来说,我的情况算是轻症,除了呕吐影响正常进食外,并不算严重影响生活。从我对同区病友的观察来说,重症会影响肢体活动、感知,甚至语言功能,或者影响思维能力。
在我笑嘻嘻跟人吐槽我这算不算脑子进水的时候,医生在协调考虑后,安排好了手术时间,12月4日当天。
脖子的疼是术前术后唯一的记忆
等待手术的五天不算太漫长,但连着几天剧烈呕吐无法进食,身体的虚弱更进一步,瘦出了皮包骨的状态,每天定时呕吐甚至惊吓到了同病房的人。晚八点到九点,是全病房围观我呕吐的固定节目时间。而我也差不多琢磨出来向右侧睡是唯一可以减少呕吐频次的姿势。
术前两天打了白蛋白,确保有足够的体力能支撑漫长的手术。术前一天剃了光头,完成了所有的术前检查。
此时全家已经崩溃,连老爸都是被打击过甚的状态,几乎没人跟我沟通过手术具体事宜。术前也只有麻醉医生到病床前讳莫若深地说了一句,这是个很大的手术。然后神秘地拽着我妈出去沟通了。
以我所知的碎片信息来判断,主刀医生是国内前三的神经外科医生,开颅是唯一选项,固体状囊肿在小脑内藏得比较深,所以手术时间会比较长。手术不算太简单的常规操作,至少是可以出一篇论文的难度。
术前一天剃了光头丨图虫创意
我所能做的也就是保持好该有的克制和镇定,将命运的选择全权交给医生数十年的经验和技术磨练。
移动床推进手术室,经过长长的甬道到达手术台,甚至有种决战前的雀跃感。手术前最后的记忆是,明晃晃的无影灯下,一号护士忙着给我接上各种监测仪器,二号护士问我要不要镇痛泵,主刀医生摸了把我的光头说不要怕。
再次醒来是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,有人不厌其烦地叫我的名字,约莫是终于等到我动弹的动静,告诉我手术结束了,该醒了。先是觉得脑袋一轻,随之而来的是颈侧的疼痛,如同被扭断般的疼痛,事后医生告诉我是手术期间脑袋被硬扳成了侧躺而导致的。这个扭伤疼几乎是整场手术前后,我记忆最为深刻的疼。
手术过于顺利,我被一路送回病房,断断续续的意识里是七大姑八大姨各种不合时宜的安慰,勉强睁眼告别所有人。我仅剩的意识是阻止我妈在表姨的指导下,瞎鼓捣心电监护仪。
术后四小时,床位医生过来查看状况,渴到嘴唇起皮的我表示想喝水,被否;表示右腿麻,脖子疼,医生觉得正常,让换个姿势睡。摸着满脑袋的纱布,我也不敢动,于是医生给我调了一下床的角度就撤了。他那会肯定没想到被疼痛折磨的我硬生生扛过麻醉的威力,能生生耗他一个晚上。
谢天谢地,终于恢复了健康
术后脑袋其实并没有完全封闭,留一根导流管外排残留的血水,原理也不复杂,压强原理。问题在于经过精密安排的刀路走向来看,进刀位置离左耳只有几公分距离,在麻药效果渐渐散去,导流管和伤口的双重作用下,我的左耳耳膜疼得有种明天就会聋掉的错觉,每一次的呼吸都觉得左耳能够漏出风来。
术后第一天的上午,在极度疲劳下终于睡过去,下午查完CT确定手术很完美后,开始发烧,体温直接飙过39,吃药继续睡,晚间醒来的时候烧褪了。距离手术结束24小时,我已经可以上